肖锋：“城中村”变身“土豪村” 一夜暴富靠拆迁？

　文 | 肖锋 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总主笔,功夫财经X嘉宾

　　阅后即焚

　　杨箕村曾是拆迁老大难，博弈历史堪称中国城镇化进程的经典。

　　南方的宗族势力并未被历次运动剿灭，连轰轰烈烈的人民公社运动也未能。

　　村民“因拆致富”，与奋斗致富并不冲突，不需要遮遮掩掩。一个好的社会应该鼓励人们奋斗，也应保护私人产权让村民获得城市化的红利。

　　广州城区中的杨箕村，大摆宴席庆回迁，4000多村民变居民，户均坐拥1000万，小区合计超400亿资产，值三个白云机场(600004,股吧)。

　　据杨箕村公布的名单，平均每栋（户）分得186平方米的回迁面积，同地段商品房5.6万一平米，家家都变千万富翁。

　　你光看见人家“一夜暴富”，没看见人家顽强抗争

　　杨箕村曾是拆迁老大难，博弈历史堪称中国城镇化进程的经典。如果哪个导演拍一部片子或连续剧叫《杨箕村》，那将会是部精彩的人间戏剧。

　　杨箕村( Yáng Jī )明末清初建村，原名“簸基村”，改名“扬箕村”，有“发扬光大祖辈荣耀”之意。杨箕村成村之后，有自己的乡政议事机构——“父老团”，成员从四大宗族乡绅阶级中60岁以上的德高望重者中选出，是典型的乡村治理代表。共有姚李秦梁四大家族，形成“三姚二李一秦梁”的村庄治理结构。这正是这个村拆迁谈判异常艰难的缘由。

　　广东的家族势力有多强？三元里抗英，一个原因就是英军侵犯了当地宗族势力。当年四千英军凭洋枪打服中国，就因为中国社会处于一盘散沙的原子状态，稍微有点组织的萌芽就被天朝灭了，只有一些乡里的宗族势力得以保存。所幸，南方的宗族势力并未被历次运动剿灭，连轰轰烈烈的人民公社运动也未能。

　　杨箕村的四大家族，既有利益制衡，遇外敌时又一致对外，在艰难的拆迁谈判中，“父老团”为争得村民权益起到关键作用。

　　杨箕村的拆迁方案按照拆一平方补一平方的方式（无论是否违建建筑），其中还有18户钉子户抗争长达5年：有人在屋里放满汽油瓶，有人在屋顶上插满红旗，有人向拆迁人员抛洒汽油，有人试图与铲车对抗，以血肉之躯阻挡拆迁……

　　有人评论说，公民意识的觉醒，绝对不可能在这些村民身上发生。我倒不这么认为，民主意识首先是产权意识，民主是博弈出来的、吵出来的，关键是找到合理的“吵架”（议事）规则。

　　这么看，人家“一夜暴富”，是有历史原因的。

　　“土豪村”万人宴是打在所有奋斗者脸上的耳光

　　杨箕村曾是外来漂泊者进入羊城的跳板，白领打工族、南方报业记者、摩的司机、发廊小妹等济济一村……一度有多达5万人居住在这个本来只有上千户的小村落里，所以这里曾被称为“养鸡村”。

　　曾有这样的比喻，城市化的进程，如同一条巨龙，把曾经山清水秀的村郊吞下，而杨箕这样的城中村，就是一块难以消化的骨头，梗在了城市的腹腔，变异，发臭。

　　村民还是要感谢祖上，“如果不是祖辈留下来的土地，可能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CBD的电梯楼。”一位80后的杨箕村民如此感概。难怪南方报业的小编说，“能和你们做朋友吗？！”

　　广州这样的“土豪村”有多少？石牌、琶洲、谭村、猎德……如今都成为了CBD地段的新贵。

　　有人说这是“不劳而获”。没办法，投胎是个技术活儿，没必要酸叽叽的，关键三代后再看坐拥多少财富。

　　杨箕村是中国当下的一个侧影，一个隐喻

　　杨箕村的适婚青年，现在很抢手。一户人房屋全部租出去，好的话月入两三万。有人担心会不会出现“二世祖现象”，坐在祖上的基业上吃老本。

　　其实，村中年轻人并不想被看作“二世祖”。一批有魄力的年轻村干部，利用村里物业，试图做大做强集体经济，包括发展临街商业、停车场、餐饮业、服务业等。我在广州的一家叫五号空间的创业园区还看到，创业者用村里的废弃厂房建立了孵化器，也做得风生水起。广东人本身就有与生俱来的商业基因，改革开放之初，神州、美的这些粤商品牌都是洗脚上田的农民搞起来的。

　　杨箕村是中国当下的一个侧影，一个隐喻。村民“因拆致富”，与奋斗致富并不冲突，不需要遮遮掩掩。一个好的社会应该鼓励人们奋斗，也应保护私人产权让村民获得城市化的红利。大家要明白一个道理，今天你不保护村民的权益，明天你自己的也保护不了。

　　在过往的城镇化博弈中，农民的权益往往被牺牲掉。由于农民的零散状态，往往缺乏集体维权的能力，导致个体维权者往往以悲剧告终。所幸杨箕村村民不是这样的结果。

　　升级造城，关键在升级人。城镇化不是用土地剪刀差，低价剥夺农民土地，而是让农民也能享受到城镇化红利，并引导他们走向现代商业之路。

　　祝福杨箕村民们。